6月22日凌晨

　　湖南省遭遇历史罕见特大暴雨

　　夷望溪镇作为此次暴雨中心区

　　基础设施损毁严重

　　310座水库在持续暴雨中经受考验

　　全国百强粮食生产县农业产量遭受重创

　　被水围困的夷望溪经历着什么

　　李晨是夷望溪镇的90后镇长，这几天他更多关注6月22日单点降雨量最大的竹园村。因为大量道路和基础设施损毁严重，他正和村支书刘盾组织安排志愿者将第二批生活必需品送往已经断路断电四天的竹园村五组。就在要出发之际，突然来了一群带着物资驰援的社会爱心人士。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李晨：谢谢各位来帮忙，里面有7.3公里的道路，但是我们至少要走4.5公里远，希望帮我们背一点物资进去。我建议最多背一袋米或者提一桶油，因为路途比较远，路不好走，安全第一。

　　志愿者：可以，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

　　刚走出不远，就遇到了电信部门的抢修车辆。挡在电信维修车前面的是电力部门的维修车队，他们正在全力对损毁电网进行抢修。

　　记者：您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电力司机：我送杆子。先把那个高压拉通了以后才能通电。

　　记者：那现在还在下雨，山体比较松会对你们的工程有危险吗？

　　电力司机：危险是肯定有，但是也没办法，还是要坚持，注意安全。

　　从22日凌晨3点开始，竹园村多处电力设施被持续特大暴雨损毁，全村11个村民小组，401户600余人全面断电。由于道路损毁严重，虽然政府组织多台挖机进行抢救性清淤，但竹园村五组依然没有通电，唯一与外界连通的7.3公里村道和桥梁全线损毁。

　　为了避免失联，村支书刘盾连夜协调了一台临时发电机，要用肩扛腿走的方式保证里面的通讯顺畅。全路段最危险的是一段紧贴峭壁的窄路，原有的路基已经不知所踪。沿途随处可见拦路电线杆，河道里四散的电力电信设施，以及损毁的农田，有一些路段还需要志愿者临时用断木搭桥方可涉水通行。

　　一行人在雨中历经近3个多小时，终于走完4.5公里，到达了第一户村民家，屋主是一位90岁的独居老人。因为22日特大暴雨当晚老人没在家，她并不清楚房屋后面何时发生的山体滑坡，她是在早上六点多接到大儿子电话才知晓家中受灾的情况。三天后，在老人的再三要求下，二儿子背了三个小时才把她从镇上送回了家。

　　雨越来越大，下午五点人们接到通知，马上会有新一轮强降雨，全部外来人员必须马上撤离。回程的路上，一位家住半山腰的居民喊叫求助，她家后面有部分山体滑坡，她希望村支书派一台挖掘机来帮她进行清淤。

　　大雨持续降临，夷望溪镇还将继续经受考验。

　　6月27日一早，记者在进村路上遇到村民在损毁路段拉警戒线。雨一直不停，道路损毁和山体滑坡随时都在发生，目前整个竹园村的简易道路警示点共有270余处。竹园村这天的工作重点，是协助地质勘测技术人员给受损房屋进行实地勘测，此事由村治调主任刘生华负责。

　　正在现场勘测的技术人员说，今年6月他们已经在日常摸排中将此屋纳入了“切坡建房户”，作为地质灾害部门的重点监管对象。

　　屋主谢桂兰说，21日她们家就已经反复接到气象报警，村委会也反复提醒他们关注房前屋后的地质灾害点，所以22日特大暴雨来的凌晨他们全家都很警觉。

　　自2015年开始，桃源县自然资源局逐步建设完善全县的地质灾害综合防治体系。截止到2023年底，全县在册地灾隐患点120处，中高风险切坡建房户5396户，并初步划定中高风险斜坡单元625个。这份翔实的灾情隐患档案，给此次桃源县特大暴雨中各村转移群众提供了明确高效的指导。从23日降雨量减轻之后，桃源县自然资源局共派出18组56人次在基层进行全面摸排。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摸清灾情险情，为下一步灾后重建提供依据。

　　记者跟随谢桂兰来到了她目前所在的安置点，安置点是竹园村8组86岁的周子云和老伴董群先家，目前整个竹园村八组的22位居民都先后入住了他家。村民们说，村里很早就告知他们，一旦遇到地质灾害就可以来这里避险，因为他家地势较高，相对安全。

　　截至6月27日，竹园村共转移村民89户145人，村里共有7个集中安置点集中安置居民35户62人，分散安置54户83人。

　　从2018年开始，桃源县自然资源局在对乡镇的考核中，每年最少要求一次地质灾害应急演练。根据气象预测，会随着当年的灾情预判增加演练次数。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自然资源局办公室主任李志武：在6月20日的那一天，桃源县举办了一次地质灾害夜间应急演练。演练时启动了地质灾害应急响应二级响应，所长和分管领导就马上就赶回乡镇，去组织布置下一阶段的应急预案。

　　即便是没有参加演练的居民，也一定会收到相关短信，也会有村干部上门提醒。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自然资源局办公室主任李志武：因为桃源县山地比较多，山洪和地质灾害，很多时候是伴随着一起发生的。省级要求是没有说必须要把山洪放在一起，但是我们桃源县结合实际情况，乡镇在演练的时候就把山洪和地质灾害放在一起。

　　昨天冒雨徒步白叶溪送物资，村支书刘盾发烧了。他接到村巡查干部的电话，刚刚去过的安置点有两位村民不知所踪。治调主任刘生华不放心，他要亲自开车去安置点看看。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竹园村治调主任刘生华：就是怕出现这种安全事故。幸好村里面还有镇上还是比较安全，没有出一起安全事故，真的还是万幸。房子冲走了垮了还可以重建，人的生命就只有这一次。

　　从小在这个村长大的刘生华之前一直在做生意，2017年他才开始当上这个治调主任。当刘生华赶到安置点的时候，失踪的兄弟俩已经回来了。

　　当晚刘生华决定亲自驻扎在这个安置点，因为气象部门预警，直到29日依然存在暴雨天气。

　　整个桃源县共有310座大中小型水库。27日，大雨，全县水库依然在经受考验。位于竹园村的竹园水库是桃源县第二大水库，刚到水库，我们就听到了鸣笛声。

　　记者：这个声音是什么意思？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竹园电站党支部书记、站长张道文：就是要提闸门了，通知下游的要注意。一般是警报声半个小时以后就开始操作。

　　记者：方圆多少里可以听到这个声音？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竹园电站党支部书记、站长张道文：整个下游的所有村，在拉警报的同时还给当地的镇政府报告，他们再通过电话通知村里面，通知到每一户人家。

　　站长告诉我们，桃源县水利部门从特大暴雨到来的前三天，就已经给水库下发了明确的降低库容指示。从6月21日10点50分6号洪水调度命令明确要求，竹园水库在21日24点开始泄洪，随后22日4时7号令，22日6时15分10号令，22日10时20分13号令，22日20时45分15号令，仅22日当天，竹园水库就执行了桃源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给出的五次泄洪指示。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水利局水旱灾害防御中心负责人罗松青：到22日早上8点，竹园水库降了300多个毫米，产生的洪流量是1.72个亿立方米，远远超出了它本身水库的容量。所以我们后期及时调整，泄洪泄了1.72个亿。

　　暴雨造成的库容饱和不单是竹园一座水库面临压力，每一座水库的泄洪对下游河道和其他水库将产生的连锁反应，需要全县统一精准调度才能共渡难关。目前桃源县全县310座大中小型水库，121公里防护堤，没有出现一处险情，不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沿线的船舶、农田、牲口也均未因泄洪受损。

　　6月28日一早，镇长李晨来到仙人溪村查看这里的受灾村民安置情况。仙人溪村的村委会在特大暴雨降临的当天就改成了集中安置点。

　　仙人溪村的王秀英书记27年前从外地嫁到本村，和丈夫一起既种地也做水产养殖。这些年村里的自然条件越来越好，他们还开了民宿。3年前，能干的王秀英当选为仙人溪村的党支部书记。此次特大暴雨过后，仙人溪村能快速进入到复工复产阶段，主要是因为村民转移安置工作开展及时。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仙人溪村党支部书记王秀英：因为我知道这几户是切坡建房户，地质灾害隐患点。我们早一点把这些有安全隐患的户搞到家里，晚上时候如果真的还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工作量就会小一点。这个地方的土质桃源话讲就是：天晴“一把刀”，下雨“一把糟”。这里的山体情况就是泥巴里含着沙子石头，出太阳那是纹丝不动的，一下雨下大以后就把它分离了，泥巴就稀释了，就跟牛奶一样滑了，湿了就滚下来了。

　　6月20日接到县里关于暴雨红色预警的通知后，在特大暴雨降临的前一天，王秀英就将地质灾情隐患档案中重点监管的3户村民安置到了自己开办的民宿中。在大暴雨当天，村委会办公室直接变成了仙人溪村的安置点。为了那些家里房屋有危险隐患的村民晚上能确保住在村委会，王秀英自己也不回家。

　　王秀英手上有一份详细的村民安置台账。在确保村民安全之后，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帮助村民减少灾害损失。

　　持续降雨终于在28日下午有了短时间暂停。镇长李晨马上赶到大同村，这里是镇上农田损毁最严重的地方，趁天晴，村支书正组织人员给农田排涝。

　　桃源县是全国百强粮食生产县，也是湖南传统的农业大县，近5年这里的粮食播种面积和总产量均为全省第一，素有“湖南粮仓”之称。这次罕见的持续大雨，让当地农业生产严重受损。

　　不同于其它行业，农业恢复需要严格把握播种时间，一旦错过了在7月15日初伏前后补种，今年当地农业损失将难以估量。

　　在这场历史罕见的持续性特大暴雨中，桃源县的农业面临着三重考验，即将采收的早稻还有采收价值吗？正受灾的中稻会大幅减产吗？必须马上播种的晚稻，能如期播种吗？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农业农村局粮油作物站站长彭乾：今年的成灾面比较广。需要补种和换种，及时追肥，注意防治病虫害。减少因为暴雨带来的灾害，减少损失。从22日降暴雨以来，我们农业农村局成立了6个技术指导组，定期在受灾严重的乡镇进行技术指导。

　　目前夷望溪全镇早、中稻有26000亩被水淹没，其中因水淹导致绝收近5224亩。但对于大同村而言，一季农作物的绝收目前只算小问题，他们最为棘手的是大量农田被砂石化。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农业农村局粮油作物站站长彭乾：农业耕作层已经都被水冲走了，现在只剩下沙石。农田就要通过采取工程措施来进行恢复，需要把表层的沙石清理走，然后从外面合适的地方，运表层土来进行回填。沙石需要恢复的话，过程是比较麻烦的。

　　目前仅整个夷望溪镇就有大约400亩农田被砂石化。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全县目前的农业受灾情况，记者来到了桃源县农业农村局。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陈高华：全县现在根据农情统计，受灾农作物的面积已经到达35万亩，其中绝收的到达5万亩以上。

　　在最新的统计表格上，农业基础设施损毁一项的估值高达6345万元。

　　桃源县登记在册的现有耕地面积约123万亩，水田106万亩，作为湖南省粮食生产大县，这个数据意味着全县每年的粮食产能，每一分耕地都必须牢牢守住。

　　29日一大早，尽管降雨持续，但在安置点居住了一个多星期的居民开始不断询问何时能够回家。

　　下午，天空终于放晴，蜻蜓停在池塘边晾晒翅膀，稻田里又开始出现了忙碌的身影。

　　镇长李晨依然还在忙碌，他和自然资源局的李志武主任搭乘村民自制的竹筏，前往道路被冲断的简家溪村。目前全村转移安置居民54户，73人。全村最大的集中安置点共居住了31位村民，因为人员众多，不得不在院子里搭建了临时帐篷。

　　镇长李晨目前最担心的是，一旦雨停了，气温骤然提升，帐篷这样的临时居所蚊虫滋生肯定无法久住。提前规划将安置点居民疏散，是目前政府需要帮受灾村民解决的当务之急。

　　临走，镇长李晨把电话留给了集中安置点的房主。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李晨：我叫李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支书如果床没有搞到位，你就偷偷跟我报告。

　　村民：小孩昨天晚上睡这个床就滚下来了。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 李晨：人怎么样？

　　村民：没有问题。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 李晨：人没事儿，只是摔了一跤是吧？

　　村民：所以他的压力太大了。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 李晨：支书的压力啊？

　　村民：支书压力太大了。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夷望溪镇镇长李晨：支书压力大是大，但他肯定背得住，否则也当不了这个支书。

　　

　　编导丨方兴 摄像丨刘艺 王小龙 录音丨康伟 协拍记者丨宋凯欣 王延均 王广蓉